【索香】幼稚完 上

《幼稚完》上

*题目致敬林峯《幼稚完》

01

酒精热辣地灼烧着食道，咕咚着一路淌进胃部，像是吞了一轮炽热的太阳。索隆抬起头，对面的女孩那双眼太阳般放射着刺目的光芒，他咂咂嘴把头扭过去，不再看她被隐形眼镜放大的瞳孔。是了，太阳还在，日子还在，握不牢也放不开。

“索隆，不好吃吗？”

索隆灌下一口酒，摇头道：“没有。”他叉起了一粒鱼丸扔进嘴里，女孩终于舒心地展开眉头，献殷勤把麻辣火锅里的食材捞起来摆到索隆的面前。

“索隆，我们交往几年了？”

他握着酒瓶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，半响把瓶嘴送回嘴边，简单地耸肩。
女孩也不在意，轻轻笑道：“五年时间，我没想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。”

“那么久了？”索隆放下酒瓶。

女孩水蓝色的眸子蕴藏着满满的笑意，她拿着柔软的纸巾擦拭着索隆起了薄汗的额角，香水味若有似无地撩拨着索隆的神经，索隆皱着眉头把人的纸巾接过来，示意他可以自己来。

“我在想，”女孩把身子拉回来，樱红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，“我在想，我们之间能继续吗？”

索隆突然想起来了，他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。原因就像一个耸肩那么简单。她很安静，静得不懂得如何掀起巨浪，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，任劳任怨地守着。女孩的告白情书也和她的人一样静默不语，字里行间却包含着深沉的爱意。她说，她就想在这里，在最远的地方，在最近的地方。

女孩的泪水下来了，索隆就算再怎么不懂得女人心也有些慌张，急忙地把几张纸巾送过去。一个不小心，他把女孩擦过嘴的纸巾也一并拉过去揉过女人柔嫩的面颊，白皙的肌肤顿时就染上麻辣汤的火红。女孩也注意到了，咯咯地小声笑着，那泪水湿了她的脸颊，淡淡的妆容也有些模糊，她哭得难看也笑得难看。

她带着哭音唤了几声绿发男人的名字，索隆在她第三次喊他名字的时候应声了，她半个面颊还依偎在他的肩膀，她那么勇敢地拉起身子深吸一口气，端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。

“你爱我吗？”她话出口，又否定般摇头：“你喜欢我吗？”

“喜欢。”索隆没有犹豫。

女孩挺拔着身躯微笑，鼻头红彤彤的，双眸已不如初见的稚气。时间真的会带走很多东西。五年。

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着好好照看他，爱一个人就会想要一辈子守着他。”女孩擦过泛红的眼角，缓慢地说道：“我很爱你，索隆。”

她安静地笑着：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
02

“不会吧，那女人就把你甩了？”

“你听到哪去了？”索隆打了个哈欠，慵懒地扶正警帽，“有那个时间不如多费心力去查案，早点把案子都办好了。”

强森不甘地瘪嘴，行了个警礼起步离开索隆的办公室，脚步才没踏出去几步，他握着门把回头道：“既然失恋了，我们这个周末去玩一趟吧。不见不散啊，大哥。”

索隆的眸子抬起来，门应声关上，他无奈地叹口气。五年大概真的是很长久的时间。

周末的天气预报了晴空万里。索隆晨跑回到家便接到了强森的电话，天花乱坠东扯西拉，最后才把地点和时间告诉他。不见不散，挂电话前还特意把这句话说了，似乎已经一意孤行地打定索隆受到失恋的打击后急需兄弟的安慰。倒也不尽然。索隆的确心里有些难过，这就像是常年守着的东西被人抢走那般难过，但是没疼到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步，只是难过，日子还是过得去。

他跑到车库拉出了自己的重型摩托，手掌顺着车镜摸到挡风镜，暗黑色的头盔没有华丽或酷帅的点缀，logo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，纯色的黑，和他的摩托相同。他好几年忙着警察的职业，升职的考试迫在眉睫，忙完之后，他反倒是遗忘了兴趣和爱好。

驶离城市上山，柏油路被阳光烤得热气蒸腾，尘土飘扬。暗黑色的摩托车在无人的山路一箭飞过，拉出一道黑色的轨迹，绕着山路缭绕而上，宛如不懂得停歇的燕子压低身形翱翔。皮外套修身地紧贴于身，扑打过来的热风争先恐后地钻入他手腕与袖子间的空隙，索隆屈身让风顺着流线型刮过减少阻力，一转油门把速度又调高一个阶。他大汗淋漓地停在山间的荒地时，强森过了几分钟才姗姗来迟，他急忙地拽下头盔拉开皮衣的拉链，称赞道：“大哥，你好酷啊！没碰这么久了还是那么拉风！”

索隆把浸染了汗水的绿发揉乱，泡沫塑料盒子里冰镇的汽水还在泛着冷气，他扔一瓶给还在喋喋不休的强森，这才堵住他不断张合的嘴。

强森畅快地打了个嗝，问道：“大哥，你机车玩多久了？”

“八年。”他靠着摩托站在边侧，没有停顿地回答。强森兴致勃勃地绕着他的重型摩托转一圈，排气管还是滚烫的，他也没敢去碰。

八年前的强森还是个愣头青，干什么事也鲁莽强硬，卯足劲儿就一头往前冲。五年前，他考上了警擦的职业，认识到和他同期的索隆大哥。他见他的第一眼便洞悉了二人的相异，果不其然索隆短短的时间便跑到了上位，警局重用他，强森也特别仰慕这位正气凛然的男人，兀自唤起了大哥，把他当成了十足的偶像。他知道索隆在警察职业之前是到美国上大学的，念了几年最后不了了之，他老爸看他也没上心，索性把人放回国当警察。听到女孩子们的八卦，强森一时心血沸腾啊，大哥追梦无惧的骁勇模样实在太霸气了。

“哇，这机车不会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吧？”

索隆眼睛也没抬，他答道：“不是，三年前你让我教你玩机车，我那时才买的。”时间不会把任何驻留，往事成追忆，过去的东西他一个也没能带回来。

03


强森说他想再绕一圈山路。索隆看天已经有些暗了，原本是要把人拉回来的，可是强森一如既往不听劝，上了机车招呼也不打就呼啸飞过。索隆不得已又上了机车，远远便见到强森的重型摩托停在弯角边侧。短短的时间能驾驶到这个地段，他几乎能想象到强森在高速下想过掉这个弯，成没成他是不知道，只是见到他的摩托索隆就觉得心烦气躁。要不是发生了什么，怎么会无缘无故停靠。

他接近那地道的时候，强森整个人弹跳起来，头盔拉下来了，灯光闪过去能见到脸上满是慌张。索隆从机车走下来把人拉过来观察了好久，这期间强森也硬是没逼出一句话。

“不是不是，我没事啦。”强森急忙地把大哥推向前，索隆这才见到强森的机车面前坐着个男人。“我刚刚过掉这个弯一时太兴奋了，没注意到有人也在这附近。”

“撞上去了？”他皱着眉头问。可是这男人也没有全身浴血，看着也实在没什么事。

“也没有。幸好他技术好啊，闪过去了，但是我一紧张方向没转对，把这人从机车上撞下来了。”当时强森的速度也不快了，那个男人被外力一推擦到路边凸起的石块，这一摔下去后只滚了几圈，机车倒是滑出了好几十米。强森可没见过这场面，他急忙地停车把人扶起来坐到一边。

他们越是靠近，坐着的男人原本要脱下头盔的手反倒罢工了。索隆蹲下身看着他擦破的皮衣和裤子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你没事吗？我这朋友就是太急了，你别怪他。以防万一到医院一趟吧。能站起来吗？”
听强森叙述的状况，再看这人也只是受的皮外伤，显然不是大事情。索隆的心却还在浮躁着，他说不上来这种古怪的感觉，只得作罢。

男人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，身形比他们两人要来得纤细，也难怪强森会慌里慌张，话也说的不利索，深怕这一摔就让他全身散架了。强森伸出一只手把人拉起来，焦急地询问，男人头盔也没开就只是摇头再摇头，不断打手势示意自己没事。

“不是啊，我带你去医院吧。你要有事，我心也不安啊。”他投去一个眼色给索隆，让他过来帮着劝说，索隆别过头好整以暇地观望，摆明是要他铲平自己闯的祸。
强森卯足劲儿是要带男人上医院了，见着他还在摇头，强森一时急了就把手搭上男人的肩膀，男人这下子往后缩去，扶着肩头好一阵子没缓过来。眼见强森脸更白了，索隆扶着额头望向完全暗下去的天色。

强森叫道：“啊，我就说吧！医药费和机车的修理费我都会负责的！我们可是警察啊，你要追究什么责任我也绝对不逃！”他挺起了胸膛，话说的那个响亮。

索隆迎上去：“是个男人就别罗里吧嗦的，我叫人来帮你把车拉走。上医院去。”

索隆发话，男人的头又转过来这里了。他安静地对着他的方向，揉着肩头的手也放下来。这个男人只比索隆矮一点，这么站着反而是在平视。他身形修长却不显得单薄，驾驭得好重型机车也是有理由的。强森靠的是蛮力，索隆靠的是勇气，这个男人大概把机车当成了刚中带柔的武器。

心底的浮躁咕嘟咕嘟冒着泡，索隆在对视中皱起眉头，强森的多嘴也从他的脑海里完全消散。他讨厌这个熟悉感，讨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，熟悉过了头便是心中仿佛被瘙痒，痒到了尽头是难耐的刺痛。

男人终于脱了头盔，动作缓慢却笃定，他拉下手套把纤长的手指插进金色的发丝里，海蓝色的双眸波光流转。他向着索隆的方向牵起嘴角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
强森的嘴巴突然就停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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