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山月】金香——待得安定
@酥叶死掉了点的金香，拖了超级久抱歉哦
阿金的命是山治救回来的。
他在后厨小巷中的绿色大垃圾桶把一大黑袋子砸到了男人的脸上，那一股子酸臭味散发出来，苹果核应声自袋子滚落而出。山治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维持着所剩无几的意识躺在垃圾桶旁。
山治一时半刻只以为他遇到了流浪汉，躺在了错的地方休憩，结果被他无心一扔的垃圾袋浇了一身。他嘴里还叼着烟，看着男人疲倦地耷拉肩膀瘫软身子，第一个念头是他饿着肚子奔波多日。山治三两下跑回后厨随意用剩余的食材炒了一盘炒饭，蛋香四溢，金光闪烁。巴拉蒂备用的外带盒子都用尽了，还没来得及进货，他不得已只能把炒饭摆到盘子放在男人面前，也不管他有没有动口去吃，自个儿锁上店面打烊回家。
有好多个月，他作为巴拉蒂副厨再没遇到那个人。直到某一天，他推开门想去扔厨余残渣，第一眼对上的是半眯着的眸子，波光流转，看似怠倦却又暗藏凛冽的光。山治蹙眉，说道：“老头子不在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男人额头上系着头巾，灰色的衬衫下可见手臂纹着盘错交缠的纹身，手上却捧着一个盘子和一对餐具。他的脸色冰冷，勾起的微笑看似有些局促，出口的话倒是毕恭毕敬：“先生，我只是想把你的东西还给你。”
山治瞧了他好几眼，想起那时候他留下给流浪汉的碗盘。他烦躁地吞了几口烟说道：“我都被老头子的腿敲好几下了，你把他们拿走算了。”
说完，他绕过他把黑色袋子往绿色垃圾桶扔过去，拍了拍手就打算回去。头巾男人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，驻在门前。
“你别告诉我你又想蹭饭了吧。”山治打量着他的派头，看他不似那天精神不济苍白无力，有气色更有活力，衣装也不似那天褴褛，他打消了这个人想讨饭的念头。
“如果我这么说，你会愿意和我多说话吗？”
山治的眉头隆起，自觉被绕了圈子，他一开始多话就是错了。他吐出一口烟圈，烟草味朦胧飘渺。他抢过他的盘子的时候，那个男人的肌肉猛地绷起，好一会儿又强逼着自己缓下去。良久，山治端了盘炒饭把他交给他，见他满脸错愕地接过去，山治倒是想笑了。
“要吃不吃，我要关店回家睡觉，你还想不想把盘子还我了。”
男人瞥了他一眼，也不嫌脏就地坐下去埋头吃饭，第一口还是细嚼慢咽，接下来的几口越吃越急。吃了三分之二有余，他的速度才慢下来。山治倚在门上，烟抽完之后就抬头望着变幻无穷的天色，偶有归家的鸟悄然飞过，留不下一丝剪影。风是顺向的，垃圾桶的恶臭味吹不过来，可是山治也不想长久呆在有蟑螂老鼠乱窜的地方。
“你为什么救我？”
山治蹙眉垂下眸子，那个男人一脸严肃盯着他显然势必问个究竟。他果然不像个流浪汉，行头的确邋遢了点，不修边幅，但是那如鹰隼的目光不同凡响。山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小心又惹了个麻烦，可是他素来不愿去后悔他的行动，他便也只是又抬起眸子望着天：“大男人罗嗦个什么劲儿，你受了恩记得我这个人情就好了。”
男人意外地只是简单点头，三两口搞定炒饭把他还回到山治的手上。“我是阿金。”他的眼睛瞟向山治还别在胸口上的名牌，承诺道：“我一定会还你这份恩惠，山治先生。”
阿金和山治就这样熟络了起来。说是熟络倒也不至于，他们见面的时间总是相隔数月，地点总是在后厨通向小巷的门口，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顾客。阿金没惹事，山治也懒得去管，他照样在他到来的时候请他吃顿饭喝杯水，对他衣服染上的血色视若无睹。
“山治，你看看。”山治应声望向侍应生指着的电视。新闻播报着逃逸的连续杀人犯，闭路电视依稀拍到他模糊的侧脸，背影看来是个瘦高的男子。侍应生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，啧了一声：“我听说这个人最近跑到这个地区来了，巴拉蒂也不知道有没有事。”
“有事也要照常营业，要是真遇到，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。”山治向他扔过一条抹布，侍应生慌乱着接手赶紧地抹桌子，嘴里还在偷偷咕哝着。
说起来，他也好久没见着阿金了。山治瞥了一眼电视，新闻单元已经切换，主播娓娓道着近日受到关注的热播电影。杀人犯和娱乐格格不入，偏偏生活中便是生与死的擦肩，有人在狂欢，有人在悲恸，有人在乐极之时生悲。山治关上电视，花了点时间命令工作人员清理厨房一遍，早早把工作人员都赶回家。他即使平日常练腿脚功夫，面对治安不好的状况也不敢含糊，趁天色还未暗下来，他赶紧绑好垃圾袋推开后门。
“山治先生。”
山治挑起眉毛，见着满脸胡茬的男人，他的灰色连帽衬衫有着暗红色的斑点，他迅即地瞥了一眼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。“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。”
阿金勾着嘴角，“你不喜欢见到我吗？”
“你来就会蹭饭蹭水，还没给过钱，换作是你，你喜欢吗？”他反问一句。
“这要视乎是哪种情况。”阿金耸肩膀，“如果我很喜欢那个人，单单看到他我就很满足了。”
山治切了一声，“闪开，老子要丢垃圾，今天没饭给你吃。”
阿金听话地退开到巴拉蒂的门边，倚靠着长满绿苔的红砖墙。山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，犀利地跟随着他的步伐，如芒在背。他迅即地丢了垃圾回头往门走，这一回头见到的是阿金逼近的身形，他踩在地面的脚步很快，却没有一丝声音，仿佛一只蛰伏良久的掠食者。他几下就冲到他的面前，山治在惊恐的状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阿金的身躯撞了上来，一手抱住了他的腰，另一手抓着一只匕首。山治眼见匕首在淡淡的路灯映照下熠熠生辉，猛地向下俯冲——
尖物破开血肉的声音，还有人体倒地的扑通声。
山治还被阿金拥在怀里，他用了整整一分钟消化这个消息。但是，显然他身后的那具倒下的身躯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。他惊魂甫定的意识到他大概是被阿金救了——不管他身后死的是什么人，他既然躲在垃圾桶后，又突然地想从背后袭击他，摆明是没好事。
事实上，山治已经闭上眼睛，耳侧是自己响亮的呼吸声，还有两人的心跳。他的要更急速些，阿金的缓慢而闲适。
“山治先生。”阿金的声音很近，山治几乎能感受到滴血的匕首还被他紧握在手里。“你再不睁开眼我就要亲你了。”
呼吸。山治睁开眼睛，阿金不守承诺地朝他的嘴亲了一口。山治这次没愣住，他直接把人推开，自己向后退了几步，差点就被地上的尸首绊倒，最后还是阿金拉了他一下，他才稳住身子。
阿金放开他的手腕，蹲下身看着那具尸首。“我帮你处理他，你回家去。”他重新站起身，环顾周围，山治抱着手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，皱眉头瞧着阿金和地上刚要偷袭他的人。
“我会帮你善后。”他重复道。“这个人最近在这里常常出没，估计是没钱也没饭吃。”
“阿金，你的工作是什么？”问题有些不合时宜。阿金抬头望向山治，金发男人兀自点起烟。
阿金自然是没有回答他。“你不希望再见到我吗？”
山治吐出一口烟，干脆地往后厨的门走，阿金的视线便随着他的背影远去。山治说道：“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阿金摆正身子见着金发男人投在地上的影子，和他的交融一块儿。
山治带上门之前回了首，正巧撞进阿金的双眼中。他叹气，“你他妈要吃饭就光明正大拿好钱，穿好衣服，进到巴拉蒂的门口。别像个被遗弃的小狗看着我。老子不是你的饲养员。”说完，他便锁上了门。
杀人犯逃逸的案件不了了之。警方推测他死了，也有人说他跑了，受害者的家人此时哀伤怨恨，时过境迁也会被抚平伤痛，日子慢慢流失着，生活终究是得要过。
巴拉蒂的生意依旧红火。山治接过哲夫的盘子，走出厨房把一大碟炒饭摆到桌上。人流还未到，他站在顾客的身边瞧着他细细地吃着饭，第一口便垂下了汤匙。顾客说道：“山治先生，这不是你炒的。”
“我才没空天天炒给你，凑合着吧。”他拉开椅子坐下去，“你这次消失了五个月，这还是第一次那么长时间没见着你，阿金。”
“山治先生想我了吗？”阿金笑了。
山治揉了揉鼻梁，“尽说些不正经的，以后搞消失前说一声，我不用特地留下一份炒饭。”
阿金这次摇头：“我不会再走了。”他想了想补充道：“我失业了。”
山治瞪大眼睛，“什么？”
“之前的事我都会说给你听。在那之前我想在这附近找份工作，我想要安定下来。”
“什么？”山治又惊讶道。
阿金挖起一口炒饭，“山治先生，我爱上一个人了。”
完结
